苏州是一座十分有趣味的古城。在街路上行走,二郎巷、三多巷、五爱巷、八宝街、九如巷、十全街,一些普普通通的街巷,就像一颗普普通通的橄榄,看似平常,咀嚼起来,回味无穷。
人民路很早以前叫卧龙街,城北和城南都各有一座塔,但两座塔的名字在苏州话的读音里,有了别的意思。城北的北寺塔苏州话叫“不是塔”,城南的瑞光塔叫“财光忒”。叫“不是塔”或许说,人民路是一条卧龙,北寺塔是高昂的龙头,瑞光塔是摇曳的龙尾。要是从龙头兴冲冲气嘘嘘逛到龙尾,一摸钱夹,难免仰天一声“财光忒”的感叹了。
龙聚四季,城盘八门。人民路贯穿古城,气象不凡,自北向南,八门来风,“春夏秋冬”四季相伴。在人民路行走,人的情绪也会情不自禁地随着城市体温波浪起伏。
杨海石 摄
春漫桃花坞。从北大门进城,迎面而来的是桃花坞大街。“桃花坞里桃花庵,桃花庵里桃花仙”,在这里最早当桃花仙的是唐伯虎。大隐隐于市,唐伯虎仕途失意,就隐在古城这一角。明代古城不像今天这样到处房屋鳞次栉比。这里清嘉舒朗。西四亩田、东四亩田、内城河、荷花池,桃林植布城市里,当粉嘟嘟的花盛开时,香气塞半城。唐伯虎在桃花坞里款迎吴门画家、四方学人,也算优哉游哉,羡煞人。如今桃花坞秉承吴门文脉,建起了美术馆、文化馆、名人馆、昆剧院、刺绣博物馆、唐伯虎故居纪念馆等,将苏州的崇文文化继续发扬光大。桃花坞一带目前正在重新改造,一个全新的桃花坞,就像边上的北寺塔一样,必将树起新的文化地标。由唐伯虎和美丽的桃花坞代表春意勃发的苏州守在这里,迎接新朋旧客,恰当极了。
夏燎干将剑。干将路左右夹一河,站上乐桥往东看,干将河银光闪烁,一直向东延伸,似乎与园区的东方之门对接,这不禁使人想到虎丘的剑池。干将河就像一柄干将莫邪熔炼的千年宝剑,正从东方之门的剑鞘中铮铮有声地抽出,“穿铜釜,绝铁尪”。剑河底下的苏州首条轨交也正如脱弓的箭矢在暗中飞跃而过。如果说桃花坞是文,那么干将剑就是武了。文绉绉的苏州,其实也有夏日热辣辣刚的一面。虽然干将莫邪冷兵器的时代已经过去,但祖先留下的精进雄强的因子依旧在苏州人的血脉里流淌。在经济建设的大潮中,苏州人敢为天下先的拼搏精神,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。
再看一看旁边的观前吧,因为烤着干将莫邪扇起的熊熊炉热,沸腾着,人潮汹涌,汇流成古城中心的商业大熔炉,吞吐着南来北往的钱包,冶炼着寸土寸金的神话。
秋飞道前叶。道前街在观前街之南,由府前街、卫前街三合而一。顾名思义,这里曾是老底子古城的政治文化中心。苏州走到这里,该是老气横秋了。可以想象得见,过去这里进进出出的一定都是些遗老遗少、达官贵人。笙歌高唱,骡马接踵,浩荡荡的府衙,就像红楼梦里说的那样,呼拉拉一朝倾覆。难怪路边的银杏叶,在夕阳映照下,纷纷扬扬萧萧而落。
不过道前街的银杏,在今天苏州人看来,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名片。银杏夕照与银发都有晚秋之意,似乎有点异曲同工之妙。这里的银杏落黄,灿烂不输春光明媚的朝花。所以,完全不必悲叹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。闲来无事,选择一个晴朗的秋晚,抛却烦恼和方向盘,让双足轻轻触吻在这条金色银杏树叶铺就的软软的行道上,你会被爱的摩挲电到,甚至银发飘飘的老人,也会经不住诱惑,挽起老伴的手臂,洒笑而去。
冬堆盘门雪。到了古城最南端,就是冷水盘门。苏州八城门是没有叫南门的,过去水陆两路都从盘门进出。盘门是苏州仅存的古水城门遗迹,其水陆城门并存在全国已绝无仅有。盘门下有条新市路,听名字就知道这条路年代不久。过去苏州的“城南旧事”该与冷有关。城内良田无数,范成大的田园诗,在这里演绎着。据说,古代苏州发生战事,关起门来,靠城内的稼穑,也能自给自足。房屋稀少,我想盘门的水自然就冷了。
冷水盘门遇着冬天,才能真正显出冷的本色。只需弄一堆雪敷在塔、城、桥以及水岸两边,盘门三景就成了一个纱遮半脸的冷艳美人,楚楚动人。
且慢,别以为苏州走到这里,就冷冻了,看看城楼上的大字吧,“水陆萦廻”。
水陆萦廻,大道无极。四季往复中,千年人民路迎来了新的春天,借着地下轨交四号线不久将贯通,地面上全面规划整修正酝酿展开,一个值得企盼的全新的人民路将亮相在古城。
卧龙,不再是一个美丽的传说。人民路成了腾飞的龙。